“救人！騎士團撤退。”

步九重出現在楚劍姬身邊，揮手指向殘破不堪的戰場。

狂吼不停的仇無衣十分駭人，不過除了吼叫以外，似乎沒有更加激烈的行為，相比之下，加速墜落的巨大星球更令楚劍姬擔心。

也許是湊巧，每一個被擊倒的人的位置都極其顯眼。

“遵命。”

楚劍姬獨自一人沖向焦黑的戰場，同時還有另一個身影一起向著戰場狂奔，那正是酒鬼大師。

“阿鬼！你教出的學生可真有個性！我喜歡！”

楚劍姬一手拎起謝凝，一手拎起沙業，將體型最巨大的兩個人輕而易舉地扛上了肩頭，並絕不吝惜心中的讚美。

對於強者與資質優秀的年輕人，楚劍姬一定會報以應有的尊敬。

“能讓你看上眼，也算我沒白費工夫，那小子怎麽辦，要不然咱們兩個試試？”

酒鬼大師也抄起了淩戚和範鈴雨，順便拎起程鐵軒的衣領把他拖走，卻為難地望著發狂的仇無衣。

化為怪物之後，仇無衣和夜無明之間的戰鬥一時間停止，夜無明一直在警惕天空中墜落的星球，因為她的天衣永夜之星也是以星球的形態懸浮在天空，很有可能在半途遭到狙擊。

雖然仇無衣一直在嚎叫，但酒鬼大師已經隱約意識到這絕不是單純的示威行為，恐怕是在以特殊的方式吸引星球墜落。

“什麽？變成這樣的人還能恢覆原狀嗎？”

楚劍姬讓尾隨而來的騎士們帶走昏迷不醒的傷員們，穩重的臉上露出了一些驚訝，她自然非常清楚一個人在什麽情況下會變成這種怪物，更清楚當人變成這副模樣之後，結局只有一死而已，斷然不可能覆原。

“那小子是……咳，算了，你帶著他們撤退嗎？”

酒鬼大師想了想，還是欲言而止，轉換為另一個話題。

“不，你跟著騎士團一起撤退，我還要留在這兒，可是這個人……”

一時之間想不出該如何對待仇無衣，楚劍姬也有些為難，按理說，現在還在比賽期間，盡管會場已經崩潰，但畢竟兩方選手依然在場，她就算有心出手去救助仇無衣也無濟於事，誰都不知道該如何讓他覆原。

“他交給我。”

令人如沐春風的聲音翩然而至，當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，就會莫名地有一種信賴感。

“您……”

酒鬼大師猛地回身望去，果然就是聖子步九重。

“請東方大師帶領貴隊其他成員撤退，這場比賽無法分出勝負了，目前最要緊的是救人，關於天上的東西，我自有辦法，而且我也會盡力把他救出來。”

步九重背著雙手，溫文爾雅地說道。

“謝謝。”

酒鬼大師不知道天衣聖門背後隱藏的真相，感激地向步九重鞠了一躬，一咬牙，隨著撤退的騎士們從專用通道撤出了賽場。他固然關心仇無衣，但其他的人也是他的學生，現在人人生死未蔔，他也不能為了沒有十分把握救助的仇無衣而放棄別人。

當啟明星和酒鬼大師消失在賽場中之後，觀眾們僅僅撤出了一小半，洶湧的人潮阻塞在幾個通道之前，甚至已經有人在混亂的踩踏之中喪命。

“請你也離開吧，到場外去主持秩序。”

步九重的言語之間毫無命令的意味，卻很神奇地讓人提不出反駁的意見。

“是！”

楚劍姬幾個起落，從高高的鬥技場邊緣躍出，身影消失在場外。

“可以動手了。”

周圍沒有人，步九重似乎在自言自語。

空中，仇無衣所召喚來的詭異星球仍在不斷加速，一直耀武揚威的夜無明卻一臉凝重，懸浮在半空一動不動。

果然，在遙遠的天空之中，兩顆星球在接觸之前已經展開了對決。

夜無明全然不曾想過她的永夜之星竟然在一時之間落入了下風，仇無衣所召喚來的星球所散發的壓力比預料中可怕得多，盡管它只是單純地壓向地面，一路墜落下來的沖擊力已經令夜無明感到難以應付。

“該死……竟然把我逼到這種地步！”

忽然遲疑了片刻，夜無明的眼眶無聲地流出了鮮血，胸口一抖，又是一大口血噴了出去。

剛才，夜無明嘗試了一下對仇無衣的星球發動進攻，可是當釋放的力量剛剛接觸到下墜的星球之時，強到驚人的反沖力立刻將遠在地面的夜無明重傷。

她甚至還沒有真正接觸到星球本體，可想而知如果其墜落，威力該是何等恐怖。

但夜無明還有辦法。

面色灰敗，精神虛弱的夜無明向著擁擠的觀眾席張開了五指。

“啊啊啊啊！”

一個正要越過前面的人而沖到門口的中年男子大叫一聲，身體被襲來的鎖鏈卷上半空，未等慘叫聲傳到地面，虛空中湧現的上百條鎖鏈早已緊緊裹住了他，稍一用力，被鎖鏈包成粽子的男人全身骨頭響起碎裂的聲音，瞬間被強大的壓力絞成血漿。

上千條襲擊人類的鎖鏈紛紛捕捉到了自己的獵物，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拋到空中，被鎖鏈纏住，然後壓碎，血肉沾染在鎖鏈表面，卻使得那紅黑交錯的光芒更加明亮。

“救……救命啊！”

“不要！不要吃我！”

一聲聲淒慘的喊叫此起彼伏，吃人的鎖鏈令還未逃出鬥技場的觀眾們驚慌失措，人潮不顧一切地向場外湧去，身體較弱的老人和小孩首先被逃命的人群擠倒，然後無數只腳兇狠地踏了上去，無論怎麽哭喊哀求都沒有用，而那些哭喊聲也很快在不住的踩踏下變得死寂。

夜無明的掠食依然在繼續，短短幾十秒之間，數千條人命已經被她吸得幹幹凈凈。沾滿血腥的鎖鏈高高在上地任意挑選活人卷走，奔逃的人們卻連轉身都不敢，完全變成了被飼養的牲畜。

剛才，夜無明沒有告訴仇無衣這件事，那就是身為完美生物的她，可以隨意以鎖鏈吸收，掠食這世間的一切物質，並且將吸收的東西全部轉化為自己的力量，其中最理想的食料就是人，尤其是身穿天衣的人。

曾經與酒鬼大師交戰國的楊文武，正是在敗戰之後與深夜被她捕食。

而剛才，她是準備立刻吃掉仇無衣的。

普通人雖然比不上楊文武，但數量足以壓倒質量，幾次襲擊之後，數千人所提供的能量使得夜無明精神煥發，身上的頹廢氣息一掃而空，精神抖擻地準備再次與星球碰撞，仇無衣被熔巖所填滿的眼眶之中卻突然流出兩行滾燙的流質，嗤嗤地冒著燃燒的白煙。

誠然，仇無衣已經失去了意識，然而在野獸般的瘋狂之中，他依然聽得見觀眾們的恐懼呼喊，聽得見被捕食的人臨死之前痛苦的哀鳴，展現在世間的地獄繪圖是如此的淒慘，無數吶喊竟生生地將仇無衣消散的意識扯回來些許。

滅亡吧。

仇無衣的咆哮聲中透著低沈的悲哀，墜落的星球速度陡然暴增一倍，周圍泛起淡淡的紅光，那是劇烈摩擦之時所產生的高熱，他要讓星球墜落，焚燒一切。

“不好！”

夜無明最先察覺到了事態的變化，本來她可以選擇立刻攻擊仇無衣，但身為完美生物的驕傲卻令她不能這樣做，尤其是這顆星球，掌握永夜之星的夜無明如論如何都不想輸給相似的東西。

心中一橫，夜無明同時展開雙手，手掌在鎖鏈的包圍之下化作了無形的黑雲，黑雲氣勢洶洶地撲向觀眾們，輕輕一掃就卷走了數百人，繼而黑雲之中響起陣陣研磨硬物的聲音。

黑雲的掠食速度遠遠在鎖鏈之上，幾次撲擊之後，觀眾已經所剩無幾，運氣好些沒被吞噬的終於得以逃出生天，一條條鎖鏈開始撿拾地上的屍體與半死不活的人，無論好歹全部吞了進去。

“這回看我擋不擋得住你！”

暴食一通之後，夜無明憤恨地向著高空狂吼一聲，黑雲重新聚合成了手臂的模樣，向著懸空的永夜之星猛地伸出。

永夜之星也開始了自己的移動，不是下墜，而是升空。

但比起仇無衣召喚出的星球來，永夜之星只有它不到五分之一的大小，縱使夜無明信心滿滿，結局卻似乎不會改變。

“不要逞強了，我的妹妹。”

步九重悠然邁步，於夜無明身後浮現。

“哥……你要做什麽？”

夜無明的臉色立刻緩和了，聲音之中也湧現出一點溫情。

“交給我，你是我最完美的妹妹，不過現在還沒有成長到最耀眼的時刻，在那之前，還是由我來守護你吧。”

言罷，步九重長袖突然拂出，背後湧出一枚金色的圓環，圓環似是雕刻，又像一只活物，表面布滿了細碎的浮雕，卻又不是唯一的，浮雕的模樣每一刻都在不停改變，並釋放出持久的熾烈光輝。

光輝照耀之下，仇無衣的身體奇跡般地停止了燃燒，熔巖狀物質也化作了新鮮的血肉。

意識漸漸地回到仇無衣腦中，當他剛剛張開眼睛，一抹鮮紅立刻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
“該叫你……天九……還是……大哥……”

仇無衣冰冷的身體向後慢慢倒下，胸口赫然多出了一個通透的大洞，五臟六腑早被轟的粉碎，在視覺完全消失之前，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，意識也在一瞬間回到了大腦。

“我曾經說過，咱們本應是兄弟。”

步九重的氣質在金光照耀之下滿溢著神聖的光輝，與他以“天九”這個名字行走世間的姿態判若兩人。

後悔？

不，不後悔。

仇無衣的心跳，腦波，同時停止。

簡單地說。

就是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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